什么是格调?什么是所有好东西的品质?好东西，世界上所有好东西，拿今天的话说，逼格比较高的东西，首要品质是什么?我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：力量。

 

　　当一瓶酒，或者一道菜，一幅画，一次狂欢，具备强悍的品质，才会衍生出以下令文青津津乐道的特征：所谓的浓厚，馥郁，经久，硬朗，显得那么样子气味深长，引得众人试图一再体验。

 

　　今天中国大众审美的底线，已经是历史上最低的了，但是无妨，房子会倒，日用品会损毁，高端文化一贯离大众很远，只靠几个人就够了(莫言是个猥琐的懦夫，但是玩起小说来，顶尖好手)，所以谁的艺术具备强悍的力量，他才有可能会被美术史记住。

 

　　我劝所有刚开始玩水墨的朋友，不要管什么油烟墨松烟墨，卖给你这些垃圾的奸商，自己都未必见过真正的纯油烟效果。你就用瓶一得阁墨汁，尽量使劲地、很浓很深重地去画，线条要肯定，在白纸上，不要去追求什么浓淡变化，就像路易大卫所说，把世界当做一张浓黑线条织成的网，你去看看，最后是什么效果，放心，不会太过分的。

 

　　中国水墨，是一种先天孱弱的艺术形式，怎么画都弱，所以拼命去画得浓黑，不要紧的。就好像黄种人不太擅长跳舞一样，说明进化得早而已，不必需要比较原始的东西来获取资源。

 

　　而艺术，从来就是很原始的，对力量的崇尚一万年来没有停止过，三哥张羽翔说得好，你开过悍马，再给一辆小轿子车，就很容易了。我们这些比郭敬明强壮不了多少的人，认万幸吧，这个时代不错，只有在艺术上，才崇尚力量。

 

　　搞清这一点，就比较容易懂齐白石，他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民。我不太了解农民，中国古代的文字，对农民是很多溢美的。通过齐白石的绘画，可以间接地了解中国农民，是怎么样的一种特立独行的人群。齐白石的作品，就是通过农民的强悍品质，形象地进入了历史。

 

　　我听老辈人说，上海早年有点钱有点逼格的，家里不要说齐白石，连石涛、金冬心，都要挑挑拣拣地来挂，所以前有齐白石，后来的朱新建，这一类两脚沾满泥巴的画家，在上海十里洋场，起先，肯定都有些吃不开。但是两百年来只晓得做买卖的上海小男人，是最势利的，一旦发现齐白石的价位，可以比肩明清诸家，立刻也会屁颠屁颠跟进。

 

 

　　农民简单质朴的气质，和今天的审美要求，极其相符。我在杭州见过一次齐白石非常大型的展览，好像就在前年，深深钦服，他果然有着凡人无法比拟的巨大力量，控制力和野心昭然若揭，同时，最为可贵的，他还保留着童年仅有的田园情怀，令人被催眠一样不忍离开。

 

　　但是他的文字，书法，绘画，都毫无教养，他和董其昌倡导的文人传统，没有任何关联，这两位，站在审美的两个极端上，他们唯一的相同，可能只有一点，都用毛笔过瘾。

 

　　有人对我说齐白石用的纸张，墨和印泥都不太好——你以为他会在乎?